2023年5月25日,朋友圈裏看到,南京森林警察學院更名為南京警察學院。
從此,學校的名字裏,“森林”二字不再有,但對於南森的學子來說,母校永遠是我們背後的森林,每一個從這裏走出的人,都是她懷抱中的一棵樹。
一個名字就是一個時代,作為南京森林警察學院特警學院的畢業生,我想用一句話致敬母校:南森已成往事,但熱血依舊高燃。
在此,我給大家講幾個故事吧:
01
我有兩個身份,一個是警察,一個是作家。當初之所以寫作,是想改變很多人對特警“頭腦簡單四肢發達”的錯誤認知。
2015年夏天,我去四川巴中采風,因為自己方向感不太好,到陌生地方老是分不清東南西北,當時想著,要是當地有個熟悉的人做個向導就好了。
出發前一天,我在校友群裏問了一句:有在四川巴中的兄弟嗎?
過了沒多大會兒,一個叫陳龍豪的師弟@我:師兄,我在甘孜,巴中有咱們兄弟呢,我馬上進山了,手機不一定有信號,回頭我讓那邊的兄弟聯係你。
我沒去過山區,地理學得也特別不好,當時想著,都什麼年代了,還會沒有信號,以為師弟隻是假裝客氣一下,然後給自己找個理由,並沒有當回事兒。
當天夜裏,微信顯示有人加我好友,備注是“南森特警09級師弟楊常銘”。我2008年畢業,師弟2009年入校,也就是說,我們之前沒有任何交集。如果非要說有,就是我們先後吹過南森的風,走過南森的路,在同一個搏擊場上流過汗、灑過血。
楊常銘問我:“師兄,你幾點的車,我去車站接你。”電話那頭他熱情萬分。
後來,采訪單位聯係我,說已經安排人接站了。我便對師弟說,有人接站了,你就不用管了。常銘說,沒事師兄,等你忙完,我請你吃飯。我說采訪單位安排了晚飯,你就不用麻煩了。師弟說,那也沒事,等你吃完給我打個電話,我們再整個夜宵。
九點多晚飯結束,我打電話給楊常銘,他說師兄你出來吧,我一直在門口等你呢。從七點到幾點多,我在裏麵吃飯,他就在外麵一直等著,等著我這個並不認識的師兄。
師弟專門開車來的,帶我在巴中城逛了一圈,特意帶我登上了望王山,覺得我食消得差不多了,又約上另外一個師弟,去城區整了一頓夜宵。
楊常銘說:“我跟陳龍豪是同學,龍豪在甘孜,那邊地廣人稀,山也多,進了山手機就沒信號了,他進山之前特意叮囑我,一定要跟師兄聯係。”
我從巴中離開,要趕往南充,楊常銘送我的時候說:“師兄,徐梓豪在南充呢,也是你師弟”
我還在車上,徐梓豪信息就發來了:師兄,晚上我們吃火鍋,地方我已經定好了。
事後我才知道,我去的那天,他正在執行一項重要的任務,按要求必須是封閉式管理,原則上不讓離隊。為了招待我這個素不相識的師兄,他接連請示了好幾個領導,才算爭取到了兩個小時的假,請我吃了一頓地道的四川火鍋。
我走的時候,徐梓豪把我送到進站口,他看著我,我看著他,都想說什麼,卻都沒說。進站之後,我透過玻璃跟他告別,他沒像我一樣揮手,而是立正之後,給我敬了一個禮。那個禮敬得幹淨、利索,特別標準,敬得我眼眶都濕了。我在候車大廳剛坐下,收到梓豪發來的微信:師兄,其實剛才我特別想跟你擁抱一下,又覺得兩個大老爺們有點矯情,就想著給你敬個禮吧。現在過去整整八年了,我依然對那個敬禮記憶猶新,因為當時我回複完三個擁抱的表情,眼淚奪眶而出。
這些年,我陸陸續續走過好多地方的,類似這樣的師兄弟經常遇到。有好幾次,因為跟采訪對象第一次見麵,聊得特別拘謹,聊著聊著,得知對方也是南森畢業的,突然就轉換了場景一樣,“哎呀我去,你也南森的啊!”
一通相互介紹之後,屬地的兄弟特別熱情,“既然是南森的,咱啥也不說了,你先忙完正事,這邊咱們兄弟多呢,晚上我招呼一下,咱們必須整一頓。”當然,那時候還沒有禁酒令。
這是南森的情懷,也是大家對這所學校共同的維護。母校像是一麵旗幟,永遠飄揚在每一個南森人的心中,大家不管認識不認識,不管是不是同一屆、同一個專業,隻要在外麵遇上了,那就是兄弟,就是姐妹。
02
了解南森的人都知道,特警專業一直學校的王牌專業,很長一段時間,一直占據全國公安院校特警專業NO1的位置。特警班的創始人周波老師,我上學的時候他是係主任,但我們習慣稱呼他“周老師”。職務都是一時的,隻有老師是一輩子的。這句話不是我說的,是周老師自己說的。他曾在一次開全係大會的時候說:很多人想進特警班,托人找關係給我送禮,這種禮我一概不收,收了我看不起我自己,將來你們也會看不起我,你們真要是感謝我周波,放在心裏,將來你們畢業了,走上工作崗位上,日子過好了,帶著父母醃製的鹹菜或是家鄉的土特產來看我,這樣的禮,我來者不拒。
2019年,我要在南京新街口新華書店搞一場新書分享會。
智能手機普及以後,讀書的人越來越少了,很多知名作家舉辦活動都經常因為人少冷場,更不要說我這種並不知名的作家。
我從南森畢業之後,就去了別的城市,在這座城市沒有什麼人脈資源,隻有為數不多在南京工作的幾個同學。為了不讓活動現場過於尷尬,活動舉辦之前,除了官方發布的活動預告,我也專門發了朋友圈,試圖讓南京的幾個同學能來捧個場。但警察這行業,值班加班太多,身為其中的一員,我再了解不過。除了一個同學能來,剩下的全在外地出差。我在內心開始做心理建設,做好了到時候冷場的準備。
當天下午,周波老師微信問我:“需要多少人,整一個年級過去夠嗎?”
恩師的雪中送炭,讓我猝不及防。我回複周老師說,不用那麼多,能有一二十個撐撐場子就行。周老師回複,我知道了,便沒了動靜。
活動七點鍾開始,也沒見學校的老師或學生過來,好在新華書店畢竟有號召力,慕名來了20來個人,也算是說的過去。時間到了,便準備開始了。
我和主持人王挺剛坐下來,門突然開了,兩個區隊的學生,隊列整齊地站在門口,一個個目光剛毅。我看到他們胸前的“勇獅”Logo時,我知道我的師弟師妹們來了。那圖案是南森特警的專屬定製,因為我們是森林警察,而獅子是森林之王。
事後我才知道,當天學校舉行運動會,他們是在運動會結束之後趕過去的,飯都沒顧得上吃,列隊跑到地鐵站,坐到新街口,下了車再一路狂奔趕到活動現場。活動結束後,我想請他們吃點東西,帶隊的齊老師說,要趕在熄燈前回到宿舍,空著肚子就回去了。
他們來得匆匆,離開得也匆匆,匆匆得我都沒有記住他們的臉,隻知道,他們見麵爭先恐後地喊我師兄。
我給周老師發微信:今天的活動很成功,多虧師弟來捧場。
周老師說,下次再搞,我們還在!
一句話,讓我覺得,雖然已經離開南京十多年,但這裏依舊是自己的主場,因為不管我離開多久,南森都會在,她靜靜地矗立在那裏,看似不聲不響,在你需要的時候,隨時以高山的姿態站在你的身後,告訴你:沒事,有我們呢!
03
馬上又快高考了,讓我又想起了當年報考南森的事。
2005年,南森還不是南京森林警察學院,而是南京森林公安高等專科學校,一個在仙林大學城被到處鄙視的“專科學校”。甚至在周邊幾所本科高校裏流傳著這樣一句話:防火防盜防“森林狼”。無需過多解釋,當時的南森,地位一目了然。
那時候,智能手機還沒有問世,確切地說,很多人甚至都還買不起手機。至少在我生活的豫北農村是這種狀態。
聽說我報考警校,很多人都勸我放棄,因為像我這樣的家庭,即便是考上了,將來畢業了也當不了警察。當時的反腐力度遠沒有現在這麼大,招生就業也沒現在這麼透明,個別學校的老師借著警校招生的機會中飽私囊的情況並不少見。
當年,負責到河南招生的是趙京華老師,個子高高大大的,四十歲剛出頭,比現在的我大不了幾歲。麵試的問題並不難,就是一些常規性的問題,然後問了一些我的家庭情況就結束了。
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,我一邊在縣城的一家酒店當保安,一邊等待著錄取通知書。提前批招生已經結束,我也沒等來消息,我下意識想到了之前別人勸我的那些話——你家裏沒人沒錢,警校是那麼好上的?
在我徹底放棄希望的之後,父親打電話到我打工的酒店,說是通知書到了,是“南京森林公安高等專科學校”。那是“森林公安”這個詞語第一次出現在我生活的村莊,沒有人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職業,因為在廣袤的豫北平原,連一個像樣的樹林都看不到,更別說森林。
一個連聽都沒聽過的職業,外加是個“專科”,南森直接被村裏人劃到了“垃圾學校”這一分類當中。
村裏人對南森改變看法,是在我入學一年後的夏天。
在村子裏,成年男人夏天習慣光著脊梁。我走的時候身材清瘦,僅僅一年之後,不但二頭肌鼓了起來,八塊腹肌也清晰可見。村裏鄰居家賣糧食,我過去幫忙,輕而易舉就把百十斤重的麥布袋扛在了肩頭。
但真正讓南森在我們村裏徹底抬起頭的,是村裏一個小姑娘填報考誌願,三本分數,我建議她報報南森試試。小姑娘媽媽一臉不情願,說你們學校隻是個專科,我們這好歹過了本科線,太虧了。我說我們是提前批專科,不一樣。她不理解,說再提前批也是專科。不過,小姑娘想報,當媽的拗不過,最後決定報報試試。後來沒被錄取,他們一頭霧水,電話一打聽,女生考南森,分數線竟然比一本線還高。從此以後,南森的地位在我的村莊證明了自己的實力。
而我生活的村莊隻是萬千中國村莊中的一個,如今,當年的南森在多年的打拚之後,綜合實力一年比一年強。這中間,有著優良的作風傳承,正派的師德師風,重情重義的兄弟姐妹,一起維護捍衛著南森的招牌。突然想起當年大家私下流傳的一句話:在南森,把女生當男生練,把男生當超人練,把特警不當人練。時至今日,特警三年的磨練,依然是我們人生中受益最大的鐵血苦旅。
畢業之後,很多人對我說,每次舉行全省公安特警大比武,差不多成了你們南森特警師兄弟的聚會。因為很長一段時間,南森特警所到之處,實力碾壓所有。
那些年的歲月裏,誰沒掉過皮,誰沒淌過血,但沒有一個人流過淚。如果非要說有,就是在畢業季節的時候,我們抱頭痛哭,比女生還矯情。
04
南森人有個不成文的傳統,畢業十年之際,會回到母校整個大聚會,上到校領導,中到係主任,下到輔導員老師,座談、交流,然後吃上一頓團圓飯。
我們聚會的那天晚上,來到久違的母校,看到恩師、同學,大家都十分激動,很多人都喝多了。我喝得第二天斷片,隻記得一個場景,我連幹兩個滿杯,對老師們說:“第一杯敬母校,我進這個學校沒有花一分Q;第二杯敬恩師,我找工作沒有花一分Q,而且去了相對很好的崗位。”因為在當時,學校實力遠不如現在強大,就業並不能得到充分保障,要麼憑實力,要麼拚家裏。我當時區隊綜合排名第一,每次有用人單位過來,時任中隊長的滕德山老師第一個問我:“向明,這單位你去麵試嗎?你去就安排你,你不去,安排第二名。”公平、公正、公開,是特警班定下的規矩。帶頭嚴格執行的,是特警學院創始人周波老師和當年去河南招生、時任係黨支部書記的趙京華老師。
2022年11月,我在朋友圈裏得知趙京華老師退休了,冒昧給他發了條信息,我說:感謝趙老師當年的公正,南森實現了我的夢想,改變了一個農村孩子和一個農村家庭的命運,這麼多年您帶過很多學生,雖然您不一定記得我是誰,但我一直感激您!
過了很久,趙老師給我回複了一條長長的信息,在這我一字不改,原文如下:
向明你好!我對河南的學生懷有特殊的好感,起因是從小到初中的一對河南籍鄰居,與家父同是戰爭年代槍林彈雨走出的幸運者,同是六十年代初轉業來到南京,結果兩家成為世交。去河南招生,我隻是完成學校交辦的任務,我按照政策辦事,你條件符合,我豈能不錄!所以你要感謝你自己及家人。當然當時河南也遇到幾起想以重金換機會的事,可我是老師,沒有太多的畏懼。我的清高,我的不懼怕保住了自己的清白,盡管在大環境下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,但這是自己給自己原則,家族榮辱教育已經深入骨髓。工作後你的出色表現給了我們太多的自豪感,我應該說聲謝謝你!謝謝你的祝福!願你更多作品問世。
這就是南森,這就是南森的老師,這就是南森的兄弟姐妹。所以,每當有人問我,全國公安院校中哪所警校性價比最高?我都會脫口而出——南京森林警察學院。不過,從今年起,我要告訴他們,南森已成往事,但熱血依舊高燃,性價比最高的公安院校變成了“南京警察學院”。
對於很多人來說,新的名字還不是很適應,但這並不重要,重要的是她的實力所在。作為公安部六所部屬院校之一,她坐落於虎踞龍盤的經濟強省江蘇省省會南京,這片鍾靈毓秀之地,既有北方的偉岸,也有南方的婉約。當然,這些都是表麵,深層次的剖析,在全國眾多優秀的公安院校中,她的凝聚力絕對傲視群雄。另外,作為公安院校,她還有一個優勢,就是生源來自全國各地。也就是說,你進了南警的大門,同時就擁有了全國的警力資源,而且大家親如兄弟。無論將來你走到哪裏,都會遇上南警的校友,熱情地來一句:“啥也不說了,晚上我約幾個兄弟,咱們整一頓……”
謝謝你能看到最後,如果方便的話,關注一下我的公眾號,要是能再轉發一下就更好了,以後會有“南森往事”的係列文章。兄弟在此謝過了。
作者簡介
王向明,男,1984年6月出生,河南長垣人,南京森林警察學院特警學院2008屆畢業生。幹過民工,當過特警,做過北漂。中國作家協會會員、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,江蘇省作家協會第十三屆簽約作家,魯迅文學院第23屆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。入選江蘇省委宣傳部第二批名師帶徒計劃(文學類)。作品刊發《人民日報》《長江文藝》《啄木鳥》等刊物。著有長篇小說《平實的夢想》《大浪淘沙》,長篇報告文學《永不打烊的警務室》。榮獲第七屆江蘇省紫金山文學獎、第九屆冰心散文獎、揚州市“五個一工程”獎,蟬聯第四屆、第五屆江蘇報告文學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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